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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31日星期日

转载:新加坡语文教育失败的前因后果

新加坡语文教育失败的前因后果

作者:南大人

原文刊登于《多伦多南洋大学校友业余网站》: http://www.nandazhan.com/mail/mail183.htm

以下是《新加坡文献馆》2012年2月4日的评论文章:

一 引子

新加坡目前只有一种学校制度,全国一致,推行双语教育,以英文为第一语文,华文为第二语文。个别学生或也学习第三语文,但不是必修的。
虽然新加坡的小学有种子小学,中学有特选中学,表面比较重视华文,实际跟其他学校没有多大差别。

特选中学的华文名为“第一语文”,实际和非特选中学并没有什么不同。华文科分两个基本程度:“普通华文”和“高级华文”。特选中学的学生全都修读“高级华文”,但可以考“普通华文”,其它学校则开设“普通华文”和“高级华文”。差别仅此而以。特选中学学生的华文程度未必比其它学校学生的程度高,其它学校学生的华文程度也不见得比特选学校学生的华文程度低。

在一般的语言环境中,“母语”就是学校的“第一语文”,但新加坡学校以华文为“母语”和特选学校以华文为“第一语文”都与别的地方情形不一样。这两个名称易于引起误解。不如把英文称为“首要语文”,华文称为“次要语文”。不过,华文的实际地位仅仅是“次”,一点也不“要”。

按照新加坡的规定,英文不仅是“第一语文”,而且是“工作语文”。在工作的场合说华语是犯规的。

有位中学老师邱大星写了篇文章《学习华文为什么总提不起兴趣》(《联合早报》2007年8月3日),文章说到华文老师说华语也受到限制:

笔者的当年的华文部主任就曾经因为用华语开华文部会议,被教育部的督学叫去谈话,罪名是用非工作用语开会。

华文部的老师都是教“母语”的,华文部会议时却不能说“母语”。这样的“母语”,地位何其卑下。新加坡跟华语有关的“母语”和“第一语文”这两个名称,都名不副实,是误导的说法。

新加坡的双语教育时时见诸报端,广为人知,以为无比成功。实际情形并非如此。新加坡的双语教育是失败的典范,实在不足为训。下文就分析新加坡华文教育失败的前因和后果,兼及双语教育。

二 语文教育成败的三个基本因素
语文教育的成功与失败,主要系于那些因素呢?大别说来,有以下三个。
  • 日用

  • 在一般的语言环境中,日用是母语教育成功的必备条件。

    语言的运用变化是十分细微的。只有掌握语言的这种细微的运用变化,才能学好一种语言。在一个人一生中,最能掌握这种细微的运用变化的语言便是母语。因为母语是从出娘胎的时候就开始学习的语言,母亲日常点点滴滴地教导,孩子点点滴滴地学习,日积月累,所以能掌握好。因此,母语是一个人一生中掌握得最好的语言。任何双语教育,如果母语学不好,都无法成功。

    我们学习母语,有两个主要的阶段:学前阶段:一岁至六岁。小学阶段:七岁到十二岁。

    学前阶段主要学口语。口语掌握好了,便开始上学了。

    小学阶段主要学书面语。掌握书面语,以便用来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

    在小学阶段,孩子的书面语能力随时间而增强,所学科目也随时间而增多。到了中学阶段,书面语的能力又更强,学习的科目也随之更多。

    在我们一生之中,大约在十二岁时掌握母语口语。这以后,口语就没有多少改变了。十二岁以后,我们主要学书面语言,并用来学习各种知识。所以母语学习是十二岁定终身。

    欧洲大陆的语言众多。一般受过良好教育的欧洲人,会说两三种语言是很平常的事。欧洲人在学前和小学阶段,一般只学母语。到十二岁时,母语的基础已巩固。十三岁上中学时,才开始学外语。无论学多少种外语,母语都不会受到影响。这样,便可以确保双语或多语教育成功。

    学好母语是双语教育成功的首要条件。母语教育不成功,双语教育就难免失败。

  • 实用

  • 实用是学习外语的动机。

    母语是家庭的语言,也是教育的语言,当然也是实用的。母语之外,还得兼学外语,以为吸收专业知识所需。外语的实用功能是学好外语的推动力。学习母语是在家庭环境中自然而然的事。学习外语,则是出于实用的需要。无论是学习第二还是第三语文,还是更多的语文,都是出于实用的需要。

  • 兴趣

  • 兴趣是学好各种科目的推动力。母语要学得特别好,当然也需要兴趣。要学好一种外语,兴趣更是十分重要。掌握一般应用外语的能力并不难,只要用心学就可以。但是要学得特别好,则除了实用的需要之外,还需对外语特别感兴趣才行。实用的需要和学习兴趣是学好外语的推动力。
除了上述三个基本因素之外,还有一些社会因素对语文教育的成败,也有很大的关系。就新加坡的情形来说,“讲华语运动”和“教材”是两个影响成败的关键因素。以下就依据这三个基本因素来分析新加坡的双语教育的成败。

三 新加坡双语教育失败的原因

新加坡官方对目前的双语教育有三个说法:
  • 一个人不能学两种语言。
  • 新加坡的双语教育是成功的。
  • 华文教学对学得不好的孩子是惩罚。
这三种说法用在不同的情境。
当有人批评双语教育失败时,用第一个说法,强调一个人不能学两种语文。
当夸赞双语政策时,用第二个说法,强调双语政策非常成功。
当有人批评华文教学对部分孩子不公平时,用第三个说法,强调华文教学对学得不好的孩子是惩罚,必须调整华文科所占比例。

这三个说法之中,第二个说法和其它两个说法是相反的,不能相容。一种政策不能又达不到目标又成功。把这三个说法合起来看,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新加坡的双语教育是失败的。

我们再仔细来看一看新加坡华文教育的情况。

新加坡官方定华语为所有华人的母语。这跟实际情况几乎完全不符。华语不是任何新加坡人的母语。

笼统说来,老一辈的华人中,大多以方言为母语,而非华语。不过,方言对学习华语华文有极大的帮助,所以老一辈的华人,读华校的,学华文毫无困难,读英校的,选修华文,只要有兴趣学习,也没有多大困难。至于年轻一辈,有的有母语,有的没有母语。
  • 消灭方言破坏华文根基

  • 一九七九年推行的“讲华语运动”,对华文教育有极大的影响。“讲华语运动”是语言政策的一部分。凡是语言政策都有政治动机。“讲华语运动”的动机当然也是政治的。

    如果“讲华语运动”仅仅是推广华语的使用,其影响是正面的。但是,这个运动其中一个目标是,以华语代替方言。这对于老一辈人的母语和华文能力,都没有任何影响。但在这个运动以后出世的孩子,大都不懂方言。那些在家里不说方言的孩子,学习华文时,少了方言的辅助,就特别困难了。

    为什么小孩子不懂方言学华文就困难?这个问题其实十分简单,一说大家就懂,可是官家未必明白。

    无论哪一个民族都是先有语言,后有文字的。文字用来记录语言。无论我们所说的是什么“话”,是华语还是方言,对学习文字的帮助都一样,没有任何分别。六七十年前,中国各地学校的授课语言几乎都是方言,普通话并不普遍。就是今天,一些农村和小镇的学校,有的老师仍然用方言授课。方言对学习华文,有益无害。

    每一个“字”都包含三个因素:字形、字音、字义。这三个因素中,“字音”和“字义”来自语言(方言)。因此,用华语还是用方言来学习认字,没有分别。

    一个会说方言的孩子,只需要花三分之一的时间和精力学“字形”就马上可以用字了。识字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一个不懂方言,也不懂华语的孩子,需要多花两倍的时间和精力,就是三分之三的时间和精力,“字形”、“字音”、“字义”,三者都得学,这就要难多了。要是教材又不能帮助孩子克服学习的困难,自然会使他們完全失去学习华文的兴趣。

    “讲华语运动”虽然成功消灭了方言,却导致华文教育的失败。不懂方言是三十年来新加坡的孩子学不好华文的一个关键。“讲华语运动”的负面影响远远大于正面。
    目前,新加坡的孩子花在学华文的时间,比八十年代以前的孩子花在学华文的时间要多的多。校内老师,除了正常上课之外,还得帮助学生补习,可是,往往事倍功半,关键就在于学生不懂方言。另外,有的学生还到校外补习中心上课。有的学校的孩子,一个人有三位华文补习老师:一位定时来家里教,另外还到两家补习中心上课。这在八十年代之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懂方言的孩子学华文,事半功倍。
    华语既不是孩子的母语,而社会又灌输给孩子这样的观念:英文有用,华文无用,只要会“讲华语”就好。这结果是,孩子轻视华语华文,学不好,也不想多学,甚至于憎恨华文。华文教育自然难免失败。

  • 华文教育完全达不到目标

  • 新加坡社会上对华文教育的成败,意见往往大相径庭。大抵民众以为失败,而官方以为成功。彼此所依据的标准,显然大不相同。

    在评定成败之前,需先点出评定的标准,此标准需明确,不可含糊。评定华文教育的成败,如果彼此所依据的标准不一样,所得出的结论,便当然分歧。

    无论评定何种计划的成败,都只需观察该项计划是否达到目标。达到目标便是成功,反之,便是失败。

    那么,评定华文教育的成败该依据什么标准呢?这标准其实十分简单,就是官方定的教学目标。

    不久前完成的《2010 母语检讨委员会报告书》中,“以培养有效使用母语的学生为目标,列出母语教学的三大目的”如下:
    • 沟通:不论是在工作场所或是在日常生活中,能有效地与人沟通。
    • 文化:使学生对自己的文化、文学与历史有更深入的认识,能产生文化认同。
    • 联系:让学生与本区域,甚至世界各地有着相同语言与文化的社群建立联系。

    这三个目标都定得非常好,但是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的华文教育都做不到,一个也做不到。

    第一个目标“沟通”,在日常生活中,大约有一半的学生能用粗浅的华语与人沟通,另外一半则做不到。至于在工作场所,如果是用华语来讨论专业课题,那是绝大多数学生都做不到的。

    第三个目标,“联系”各地人,这必须靠书面,不能只是“讲华语”而已。这在小学生固然做不到,中学生也一样做不到。

    第二个目标离开实际情况十分十分遥远。要让学生“对自己的文化、文学与历史有更深入的认识”,不只是中小学生做不到,就是大学中文系的学生也做不到。随意抽样问几个历史文化的问题:

    荀子的思想属于哪一家?汉代以后是哪一个朝代?《三国演义》是哪一个朝代的作品?

    一九七九年以后出世的新加坡中文系学生一般都不会回答。如偶有一个会回答其中一两题,那是例外。二十个中也难得有一个。

    现在新加坡大学中文系的学生,语文程度都很低,常写错别字是不在话下的事。就我所教的学生情况来看,一般学生的语文程度只是相当于七十年代的初中二三年级程度,有的还达不到这样的程度。当然,偶尔也有程度较高的学生,但是为数极少,大约占二十分之一。

    上述三个华文教育目标都是官方定的,可是没有一个可以达到。这样的教育怎能算成功?华文既定为母语,而母语教育是失败的,双语教育也就没有了成功的基础。

  • 华文教育失败与教材及考试制度

  • 一九七九年以后,华文教育每下愈况。报纸上经常看到有关失败原因的讨论。一般所看到的原因有以下几个:

    一 华文不受重视。
    二 家长不重视华文,家里讲英语。
    三 华文老师的教学死板。
    四 学生不爱学华文,学习态度不好。

    这几个原因都有道理,其中跟学生学华文最直接相关的还是学生自己。在学习的过程中,小学阶段最为关键。这个阶段学不好,往后就难了。

    我经常接触小学老师。每当我和年纪较大的老师谈话时,都会问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喜欢学华文?”

    这些年纪较大的老师,在八十年代之前就当老师了。她们经历过不同的时期,目睹华文教育的变迁,面对过不同时期的学生,她们最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她们的意见最直接,最可信。这些老师所说的往往跟报纸上说的不一样。

    有一次,我跟两位老师开会。一位是科主任,年约五十出,一位辅导老师,年约三十,刚好是两代人的距离。

    开完会后,我问她们:“为什么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喜欢学华文?是不是因为华文不受重视和家里讲英语者两个原因?”

    年纪较大的科主任很明确地回答:“不是。是另外两个原因:教材和考试制度。华文的教材不好,无法让学生学好华文。学华文的唯一目的是考试。华文学不好,又要面对考试,所以不喜欢学华文。”

    年纪较轻的辅导老师说:“我们华文老师总是给人死死板板的印象。其实,不是我们死板,是我们的教材死板,我们又不能不照教材教。到年底评估的时候,我们华文老师总是比不上英文老师。英文老师的教学很活泼,因为英文的教材很活泼。”

    这一次谈话,让我感到很震撼。在这之前,我只知道华文教材影响学生,这一次谈话后才知道教材也影响老师,都是负面的。要是编写华文教材的人听一听老师的心声,看一看英文教材是怎么样的,情况必定大不相同。

    西方人在教材和儿童书所下的功夫,十分惊人,东方人就远远不及。
    从八十年代以来,新加坡的教材都是由官家编写的。由官家编写的教材,主要目的是宣扬政策,教材只是宣扬政策的工具,至于教语文则是次要的。

    有一次,我到一家小学讲教材问题。当时,在座有一位从中国大陆来的老师。科主任问他,新加坡的教材和中国的教材有什么不同。他说:“中国的教材有感情,可以感动人,新加坡的教材枯燥乏味。”枯燥乏味的教材是不适合于用来教小孩子学语文的。小孩子在同一间课室里,上了华文课,又上英文课,一比较,英文教材生动有趣,华文教材死死板板,枯燥乏味,当然喜欢英文。孩子不喜欢学华文是很自然的事。

    看看各地的教材,好的教材都是民间由有能力的人用“心”来编写的,不是由官家为宣扬政策而编写的。而且,各地教材的版本众多,就是中国大陆,中小学教材都有很多种,让老师选择,绝不像新加坡的教材,“仅此一家,别无分店。”

    目前,中国大陆的小学教材有十多种版本。其中,名气较大的是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的版本,是由官家编写的,为最多学校所采用,可是也最为知识界所诟病。目前,新加坡的小学华文教材就是由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的公务员编写的。

    中国的小学教材,不只是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的版本,其他版本都弊病百出。几年前,有出版社重印1932年出版的《开明国语课本》,由叶圣陶编写课文,由丰子恺绘插图。这样的课本和一九四九年以来的中国大陆课本大不相同,很受欢迎,卖到断市了。这几年,中国知识界在反思小学的语文教材。上海作家叶开先生说:

    民国时期具体编写的内容,可能不见得每篇都合适我们现在,但是我觉得面向人的教育,个性化的教育,差异化的教育,尤其说培养独立,有思考能力的个人的这种教育,至今他们编写的思想,仍然超过了我们现在的编写思想。(凤凰网2012年1月11日专访)

    教材可贵之处就在于此。西方人的教育目标就在于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用课文来宣扬政策,把大人的种种想法强加之于孩子,只能培养呆板听话的人。

    叶开先生针对中国的小学教材写了一本书《对抗语文》,批评中国小学语文的种种弊端。他把这些弊端归纳为这三个:

    • 非语文化,加入太多道德因素。
    • 教材随意篡改文本原意,打断文化传承。
    • 教材选文水平偏低。

    这些教材编写的方式,是先定个框架,然后写课文,完全是“主题先行”。这是一九四九年以后,中国大陆文学创作的特点,“主题先行”成为惯例。到了文化革命的时候,更加发扬光大。这主题便是宣扬的教条。

    编者擅自改动作者原文,未经作者同意,也未加说明,这是对作者的极大不尊重。这是官家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的心态。一般出版社的编辑都这么做。这是官本位的结果。叶开先生举了很多例子,其中包括许地山的《落花生》。人民教育出版社与一家香港出版社出版的课本都选入这篇文章,但是态度不同。

    香港版是原文一字不删不改照录,人教版的那个教材呢,就是做了多处改动。(凤凰网2012年1月11日专访)

    西方的官绝不敢这么妄为,但在官最大的社会,官家可以横行无忌。《落花生》新加坡的小学课本也曾经选入,情况也一样。

    由于教材成为推行政策的工具,语文反而是次要的了。官家编写教材时,是先定个“德目”,配合政策,然后硬挤出一篇课文来,其“水平偏低”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一类配合政策的教材有个相同的特点:内容枯燥乏味,矫揉造作,语言生硬无趣,全无童真,和今天的孩子距离十分遥远,非常不适合于用来教孩子学语文。这样的教材,影响深远。叶开先生说:

    中国当下文化趣味庸俗,既没有古代文化的传承,又没真正吸收到西方优秀的文明成果。(《羊城晚报》2012年1月10日专访)

    这话用来说目前的新加坡社会是再恰当不过的了。造成这样的社会当然不止一个原因,但小学的教材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也势必影响整个社会。他又说:

    中国它不培养个性化,不培养个人思考能力,也不主张个人想象力的发展,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所编撰的教材,以及它的教学思想,它都是不鼓励孩子发挥自己个人能力,或者说是逐渐培养它个人独立思考和创造性的思维能力;另外一个还是服从我们的教育思想,意识形态化这么的一个教育背景。(凤凰网2012年1月11日专访)

    “培养它个人独立思考和创造性的思维能力”,这是教育家的理想,官家一般都只在意推行政策。

    中国的考试制度又如何呢?叶开先生说:

    比方说我们的考评模式,我们答案的唯一性,因为在文科,尤其是这个人文学科里面,这个文艺性的答案对小孩的伤害是最大的。(凤凰网2012年1月11日专访)

    教材和考试制度对孩子学习语文的影响是最直接的,也最深远。其它的社会因素影响都没那么大。低劣的教材对孩子的影响是负面的,再加上僵硬的考试模式,对孩子的负面影响,就更大了。

    这些弊病,要如何根治呢?叶开先生也提出他的看法:

    我希望真正的放权,然后教材引入有实力的大型出版社,有能力,有实力的大型出版社,让他们自己组织相关的优秀专家、学者来自主的编写教材,并且允许学校自主挑选,真正做到教材编写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才是对我们中国民族文化教育的一个真正有效的一个提升,不然的话,尤其是教材这一块,已经走入一个死胡同了,任何的小修小改已经无济于事。(凤凰网2012年1月11日专访)

    其实,不要说西方,就是香港、台湾,教材都“放权”,由老百姓用“心”来编,不是由官家强势主持。教材只有让热心教育的有“心”人来编,才能编得好。以教材为宣扬政策的工具,编不好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就好比肩膀上有个大包袱,自然走不快,也走不远。

    新加坡这三十年来的华文教材编写的模式正与中国大陆的相同,都是由官家根据政策的需要来编写的,性质也都一样。上述大陆教材的种种弊端,在这三十年来的新加坡教材中,缺少了哪一种呢?

    虽然中国大陆的教材有种种弊病,但是用来教小孩子学语文,还是可以的,因为中文是母语,必须学好,又没有受其它语文干扰,孩子自可以专心学习,但在新加坡情形就不一样了。新加坡的孩子同时学华文和英文,而英文比华文更加重要,上课的时间也多。要是有的孩子比较了上英文课和上华文课的不同感受,最终说“我讨厌华文!”那是很自然的事。

    什么样的教材才适合小孩子呢?这可以从三方面来说。

    第一,从语言来说。
    语言要活泼生动,适合孩子的年龄和语言发展。

    第二,从文学来说。
    宜多用韵文和故事。韵文要容易上口,故事要有趣,有感情,适合孩子的天性,培养孩子的美感。

    第三,从内容来说。
    要贴近孩子的生活,和孩子的距离近,不宜说教,但可以隐含做人的道理。

    从这三方面来看新加坡这三十年来的教材,令人非常失望。

    大约在一九九八年的时候,华文教材曾有过一线转机。当时曾经一度宣布让出版社编教材。要是当时真的让出版社编教材,华文教育的问题在九十年代末就开始改善了。可是,当时很快又收回成命,朝令夕改,华文教育也就一直陷在困境中。

    要改善华文教育,必须先改善教材;要改善教材,必须先“放权”,让热心教育又有能力的人用“心”来编写教材。不过,就目前的情形看来,要官家“放权”十分困难。就是放了权,只要宣扬政策的包袱仍在,仍然无法把教材编好,而华文教育势必继续江河日下。

  • 华文教育失败与双语教育

  • 华文虽然名为“母语”,在新加坡学校中,实际是第二语文(次要语文),英文是第一语文(首要语文)。如果英文教学成功,那么,即使华文教学失败,这双语教育还是有可取的地方。

    英文既是第一语文,那么,新加坡人是不是可以英语为母语,而以华语为外语呢?照理说,这是可以的。就像在英国出世的中国孩子,以英语为母语一样。

    有一部分新加坡华人,例如土生华人(海峡华人),情形便是如此。可是,大部分华人即使日用语言改为英语,仍然无法达到以英语为母语的程度,主要原因有两个:

    一是没有以英语为母语的环境
    新加坡的语言环境和有母语的国家环境大不一样,例如英语之于英国,法语之于法国,德语之于德国,都有自然的母语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中,小孩子自然可以掌握运用变化细微的母语。可是新加坡目前没有这样自然的以英语为母语的环境。所以一般新加坡人所说的英语,十分粗糙。

    一是缺少文学教育
    一般的口语,可以从妈妈那里学来。但是要提高书面的表达能力,就得依靠文学作品。这是学好语文的不二法门。任何国家的母语母文教育中,教导孩子从文学作品中学习语文表达的微妙变化,必不可少。可是新加坡目前缺少这样的文学教育。

    正因此,尽管英文是新加坡学校的第一语文(首要语文),一般学生的英语英文能力并不强,远不及英国学生对英语英文的掌握。当然,这是就一般情况而论,个别学生的英语英文学得不错,那是例外,另当别论。一般学生所掌握的英文,只是实用的学科英文,而不是微妙变化的文学英文。无论说话还是书写,一般学生的词语贫乏,句型变化贫弱,语感不强。有的人甚至于说,新加坡人说的英语,英国人听不懂。

    华文教育既然失败,而英文教育又不见得成功,所以现行的双语教育也就不能说是成功的了。目前,新加坡华文教育的情况正在日渐恶化,这使到新加坡的双语教育离开成功越来越远。
四 语文教育失败的后遗症

语文教育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是极为基本的事,影响一生。

丘成桐先生是一位数学家,从事数学教育。他在讲“为学与做人”的时候说(2011年12月28日《光明日报》):

在学好数学的同时,更不能偏废语文。语文的训练是成为真正学者的第一步。

他在讲“几何学赏析”的时候说(2011年12月28日《光明日报》):

几何学所蕴含的包容、简洁、稳定的思想,正与艺术、心灵相通。

这才是教育家的话。说给官家听,也不会明白。

他在另一篇关于“感情与学问”的演讲(《人民日报》2011年8月18日)中说,自己少年时代爱读各种文学书,从武侠小说到《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都爱读。稍长大后,喜欢读《红楼梦》,而且数十年间经常翻阅。他还常常想象在数学中创作与《红楼梦》同样的结构,那将是很伟大的事情。他欣赏和感受到曹雪芹深入细致的文笔。

这跟他后来的数学研究有密切的关系。他发展了几何分析学,并解决重要的问题。他回忆说:

这是一种奇妙的经验,每一个环节都要经过很多细致的推敲,然后才能够将整个画面构造出来。

这种“细致的推敲”就像《红楼梦》细致而微的抒写。

年纪稍大,他喜欢读韩文、《史记》、《汉书》、《人间词话》。这有助于培养内心的情感。他说:

感情的培养是做大学问最重要的一部分。

正是内心的感情引起他做学问的浓厚兴趣,专心致志。他又说:

好的数学也应当能接触到大自然中各种现象,只有这样,才能够深入,才能够传世。

这又是和文学相一致的。只有教育家才会说这样的话。教育的主要目标是教导孩子做人。语文和艺术都是教导孩子学做人的必要知识。

文学的陶冶,不仅可以培养作家,还可以培养画家、音乐家,更可以培养出“做大学问”的人。

新加坡的双语教育,仅仅把语文当成交谈的工具,所以只需要“讲华语”就好了。这样的制度,不可能培养出作家,也不可能培养出画家、音乐家,更不可能培养出“做大学问”的人。在这样的制度下,人跟机器没有多大区别。

有一回,我参加一个聚会。座上有一位刚退休的中学校长和一位马来老师。两位都是很特出的教育界人物。当话题转到教育的时候,我说:“新加坡只有学校,没有教育。” 

那位刚退休的校长接下去说:“对,学校都只是在训练学生考试。”

那位马来老师也说:“说的对,只有学校,没有教育。”

那么,新加坡的学校都在做些什么呢?都在“训练学生考试。”这离开教育的目标很远。

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是新加坡教育的黄金时代。那个时候,主持教育的大都是献身教育的人。教会和会馆创办的学校,无论英文学校,还是华文学校,都办的很出色。七十年代是个过度时期。到了八十年代,“训练”代替了“教育”。正是这样的转变使到语文教育无法成功。双语教育也就无法不失败。

别的地方,例如日本,学校也训练学生考试,但那是在教育的基础上训练学生考试,不是以“训练”来代替“教育”。

新加坡经常提倡儒家思想,东方价值观,而实际的表现,离开“儒家思想”和“东方价值观”十分遥远。儒家讲教育,以人为本,新加坡的表现就刚好相反。

双语教育失败,孩子成为牺牲品,后遗症深重,具体显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学生的思维能力弱,一个是学生的知识贫乏。
  • 后遗症一:学生的思维能力弱

  • 有一位中学老师对我说,现在的中学生和以前的中学生的最大差别是,以前的中学生有思考能力,现在的中学生没有思考能力。


    由于语文教育失败,学生的语言能力弱,思考能力也就当然弱,因为我们思考时,必须依靠语言。语言能力弱,势必直接影响学生的素质。

    不仅是中学生思考能力弱,小学生和大学生的思考能力也一样弱。因为从小学到大学都只是在训练学生考试而已。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学生是教育制度的产品,只要比一比就看得出产品的优劣了。

    在我班上的学生,都是在受训当华文老师的。他們之中,有新加坡的,有马来西亚的,有中国大陆的,也有台湾、香港的。

    一般而论,新加坡一九七九年以后出世的学生素质最差。具体的表现就是语文能力弱,思考能力弱。考试的时候,要是需要思考才能回答的问题,这些学生大都无法回答。

    不是所有的新加坡学生都这么差。七十年代读完小学的学生,素质就很好,语文能力和思考能力都很强。那个时候的学校,无论是华文学校还是英文学校,语文教育都很好,学生也都会说方言。一九七九年以后出生的学生,偶尔也有素质很好的,但是所占比例很低,大约二十分之一。

    马来西亚的学生,素质就很好,尤其是那些到台湾读大学回来的学生,素质非常好,语文能力和思考能力都远远超过新加坡一九七九年以后出世的学生。母语教育的成败,影响学生的一生。

  • 后遗症二:学生的知识贫乏

  • 语言直接影响我们的思考能力,也影响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小学和中学阶段,我们广泛吸收各种知识,认识世界,大学阶段则深入了解世界。


    由于语文教育失败,思考能力弱,新加坡的学生除了考试科目的内容之外,对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他们也许到过澳洲旅行,但是未必知道澳洲的首都在哪里。语文知识贫弱,一般知识也一定贫弱。

    有一回,我参与一次面试,来面试的是想当华文老师的人。我让他们写他们就读学校的名称。其中有五个“义安理工学院”的毕业生。这五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会写“义安”,其他四个都写“易安”,只有两个人会写“理工”,其他三个都写“理公”。

    这些都是“成绩优异”的学生。他们要是报读大学工程系,可以跳班读二年级。他们申请当华文老师,大概是因为自认自己的华文很好。

    后来,我再查看正在受训的华文老师填写的个人资料,写“易安”和“理公”的比比皆是。这除了反映出他们的语文程度太低之外,也反映出他们的一般知识贫弱。他们不知道有“义安”,更不知道这“义安”到底是什么。

    学生不知道自己的母校的名称该怎么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要是真有一家“易安理公学院”,那要让人猜想是李清照创办的了。

    新加坡的华文老师爱写错别字,早已是见怪不怪的事。这全是双语教育制度的功劳。

    又有一回,也是面试想当华文老师的申请人。

    当时,有一位大学中文系刚毕业的申请人,她想当中学华文老师。我看了她的成绩,觉得她没有能力当中学华文老师,便对她说:“你没上过文学的课,是不是?”

    她马上说:“我读过唐诗。”

    “你读过那位诗人的诗?”

    她想了约半分钟说:“我读过李白的诗。”

    “你读过李白的哪一首诗?”

    我想她会回答“床前明月光。”

    出乎意料之外,她想了约一分钟说:“琵琶行。”

    她这并不是记错了,而是程度低,缺少知识所致。

    她一走出去,和我一起面试的一位外系老师马上对我说:“你刚才问的问题,我都会回答,她是中文系毕业的,为什么不会回答?”

    这位外系老师是纯受英文教育的。不过她小学中学都修读华文。六七十年代的英文中学生,要是对华文有兴趣,读了十二年,比今天大学中文系学生的语文程度要高的多。六七十年代的英校华文教育,远比今天的华文教育成功。六七十年代的英校华文科会考时,还考古文。今天的中文系学生,一九七九年以后出世的,胡适、鲁迅等人的白话文章,一般都看不懂。倒不是他们不认得文中的字,而是整句话什么意思,他们往往不懂。这就是因为知识贫乏,理解力弱的缘故。

    阅读可以提高语文程度,可是,由于母语教育失败,语文程度太低,而学校又只训练学生考试,不要求学生阅读,所以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阅读习惯。双语教育制度下的新加坡人一般都没有阅读习惯。这一点可以从地铁车厢里看出来。日本的地铁车厢里,一眼望去,低头阅读的人很多;新加坡的地铁车厢里,一眼望去,低头玩电子游戏的人很多,阅读的人就难得一见。

    我曾经调查过中文系学生阅读华文书的情况。在一整个学期中,阅读过一本华文书的人只有十分之一,就是10%。这也就是说,在双语教育制度下出产的华文老师,有百分之九十不爱读华文书。他们其实什么书也不爱读,因为从未养成阅读的习惯。这一些学生,虽然都是华文老师,可是有一些平日彼此交谈时,却常常说英语。他们的华语能力弱,没有养成说华语的习惯。

    一般新加坡学生口里说的“读书”,在小学和中学阶段,是读考试练习资料,在大学阶段,是读讲义。就是讲义也要到临考之前才愿意读。从小到大都在训练自己和被训练来应付考试。

    是不是所有中文系的学生都知识贫乏呢?那也不是。在一九七九年以前读完小学的学生就很有知识,也爱阅读。这些学生都会说方言。
    是不是只有中文系的学生才这么知识贫乏呢?那也不是。我问过自然科学的老师,他们的学生也是如此。这显然不是个别学生的问题,而是制度造成的整体特点。
五 尾声

新加坡的报纸上,经常看到“双语优势”的说法。真不知从何说起,叫人啼笑皆非。所谓“双语优势”究竟是何所指呢?是指新加坡人华语和英语的程度都很高吗?那显然不是。是指新加坡人又懂华语又懂英语,所以占“优势”吗?懂华语又懂英语的人,马来西亚、香港、台湾、中国大陆多的是,怎么就新加坡人占“优势”呢?

有位在职中学校长到上海去访问,见到好些从美国顶尖大学读完书回来的年轻人,无论中文还是英文,都远胜年轻的新加坡人。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他突然觉悟,新加坡的“双语优势”早已失去,或者从来就不曾有过,只是自我陶醉的白日梦。

马来西亚的年轻人,除了懂华文和英文,还懂马来文,单就这一点说,比新加坡人就更占“优势”了。

马来西亚学生,即使只是小学读的华校,因基础好,有阅读习惯,华文程度比新加坡的高中学生要高出很多。我所教的学生,情况就是如此。

近年来,跨国公司如果需要派人到中国做生意,都比较愿意选派马来西亚人,而不敢相信新加坡人的华文程度。市场的看法胜过报上的自我宣传。

不过,新加坡人之中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双语优势的人。有三种学习经历的人,双语能力比较好。

第一种是五十年代上午读华文学校,下午读英文学校的人。

第二种是八十年代以前,就读英文学校,英文很好,也很有兴趣学华文的人。 

第三种是八十年代以前,就读华文学校,华文很好,也很有兴趣学英文的人。高中或大学毕业后,再到英文大学读书的人,英文就更好了。

第一种人,两种语文的基础都很好。
第二种人,英文很好,华文也不错。
第三种人,华文很好,英文也不错。 

这些人有个共同点,就是母语都掌握得很好,都会说方言。英文也掌握了,两种语文都能运用。不过,这样的人现在都年纪渐渐大了,人数越来越少。

八十年代以后的双语教育,由于母语教育失败,英文教学也不算成功,不可能培养出“双语优势”的人,只能培养出“双语弱势”的人。

几年前,我和一位补习中心行业的人见面。他从小学到大学都受的英文教育,华语却说得很好。他在补习这个行业很成功,谈到新加坡的双语教育时,他说:“新加坡人说的英语,英国人听不懂,新加坡人说的华语,中国人听不懂。”这就是新加坡双语教育的产品,只是比文盲好一些。自吹自擂,不是井底之蛙,便是自大夜郎,或兼而有之。

正如丘成桐先生所说:“语文的训练是成为真正学者的第一步。”不仅是培养学者要靠语文,培养文学艺术家也要靠语文。

语文教育失败,必定培养不出作家,也必定培养不出画家和音乐家。文学是美术和音乐的基础。世界上没有哪一个民族,文学不发达,而美术、音乐很发达的。这一点,只要看拉丁民族和日耳曼民族的文学、美术、音乐的相连带发展就明白了。

欧洲人比新加坡更早推行双语教育,而且非常成功。欧洲的语言众多,方言更多。欧洲人推行双语教育时,并不以牺牲母语为代价,而是确保孩子在十二岁时掌握母语。这是成功的关键。新加坡的双语教育制度与此相反。这样的制度必不为欧洲人所愿意采用。


2014年8月28日星期四

燧火评论:回歸制度:卡立事件為公民社會補課


回歸制度:卡立事件為公民社會補課

August 26, 2014

http://www.pfirereview.com/20140826/?v=1.2

任何一種游戲規則,必須對所有玩家適用,不能有所例外,否則將玩不下去。民聯三黨所制定的規則,也必須全體適用。基於權責相符原則,在問責政治下,執政黨領導人與政府領導人須合而爲一。一旦分開,難免出現誰聽命於誰的問題,尤其施政出現重大分歧時,問題就會尖銳化。因此,由公正黨主席旺阿茲莎接任雪州大臣最切實際。伊斯蘭黨如果還想與其他兩黨合作下去,就不應續繼支持卡立。

【文/黃集初】
很多人討論政治,多著眼於人的因素,可是人是可來可去,我認爲從制度面著手才最切實際。
首先,我們不妨設想,如果當一名州務大臣表現欠佳時,身為選民的你能怎麽辦?在現有選舉制度及政治環境下,能做的其實不多,唯一有點力量的就是手上的一票。但也只這位州務大臣剛好在你的選區時,才有機會「教訓」他,否則,你手上一票對他而言是無關痛癢。倘若你實在很不滿他,就只能好好地「教訓」他所屬的政黨,如果他是無黨籍,那只能好徒呼奈何。
反之,當一個州務大臣表現不錯,卻因黨爭被撒換時,選民該如何因應?老實說,其實也不能怎麽辦,只有在選舉時,利用選票「教訓」有關政黨。
這是因為,馬來西亞的選舉制度乃單一選區制,政府的組成是采內閣制。所謂單一選區制,就是一個選區只選出一位人民代議士,且當候選人超過一名時,由得票最高者當選。選民在這項制度下的選擇極為有限,惟對大黨有利,小黨往往面對夾殺;只能在兩大陣營中擇其一,若投給無勝算的小黨,恐怕只是浪費選票。
所謂內閣制,是從民代中選出首相(州務大臣),再由前者委任部長(行政議員)組成內閣(行政議會)。由於政府的行政首長是從民代里誕生,其地位與其他閣員平等,並不存在效忠首長的問題。行政首長本身也是代議士,從某一個選區產生,不能說他代表全體民意。真正代表全體民意的,只能是全體民代所組成的議會。由於單一選區制及內閣制的關係,在實際運作中,選民只能「算總帳」,不能「算細帳」。因此,除非是總統制,否則選民的問責對象就只能是政黨,而非單一個人。
至於所謂的總統制,是將整個行政轄區(比如全國或州屬)當成一個選區,從中選出政府行政首長。這種情况下,才被視為代表全體民意,具有法理基礎與整個議會(另一代表全體民意的機構)抗衡。如此,選民才有可能選人不選黨,或考慮個人特質多過政黨屬性。
001
不過,馬來西亞的政府體制並非總統制,而是內閣制,那在考慮候選人時,自然著眼於政黨屬性多過個人特質。雖然在某些人眼中,政黨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綜合上述考量,還是不得不接受政黨政治。這是我們從卡立事件中學到的第一件事。
在問責政治下,執政黨領導人與政府領導人,基於權責相符原則,當然要合而爲一。若分開又會如何?當執政黨領導人與政府領導人分開時,往往就會出現誰聽命於誰的問題,尤其施政出現重大分歧時,問題難免尖銳化。卡立事件正好爲提供了非常典型的實例。是以,黨政分離是個不穩定的結構,卡立事件必然會發生,只是未知爆發時機罷了。公正黨在這不穩定結構下,竟能維持鬥而不破,主要繫於安華個人威望,但也只是一時之計,並非長治久安之策。易言之,如要維持穩定中發展,公正黨得走向政黨合一之途。
至此,公正黨遲早要做個了斷,讓卡立趕緊下臺,又或由卡立奪取黨的領導權。從時間點來說,安華最好盡快親自解決此事,否則,一旦今年十月過後肛交案被判入獄,卡立事件又在他入獄期間爆發,那種局面就十分危險。(現在很多人批評安華急躁冒進,到時則可能怪他爲何不早點處理。)
因此,黨政合一是我們從卡立事件中學到的第二件事,由黨主席旺阿茲莎來接任雪蘭莪州務大臣是最切實際的做法。
此外,民聯三黨如何運作也是茲事體大。在州選舉後,三黨如何選出大臣,在兩次選舉後已產生慣例及默契,但如今却是中途撒換大臣,三黨之間要如何協商就成爲一項新問題。如果意見一致就自然風平浪靜,但當下就是伊斯蘭黨有意見,問題才搞得這麽大。伊黨有意見本身還不是最大的問題,該黨內部對此事也有分歧,加上伊黨特有的權力結構,以致反覆無常,更增加三黨之間的協調難度。首先,伊黨主席哈廸阿旺就與其他占多數的開明派中央委員意見不一;其次,在中委會之上又還有一個長老會,這個就是最麻煩的地方。若無這個機構,不論哈廸阿旺有多麼强烈的主觀意見,只要盡速召開一次中委會,就能立即產生有一個明確的决定。如今,哈廸阿旺雖是少數派,却能借助長老會來將中委會一軍,搞得人仰馬翻。
由此觀之,伊黨的權力結構是很有問題,基本上也與公正黨一樣,靠人的因素來確保其運作正常。只要長老會和中委會之間的權力歸屬和分際,缺乏良好的制度安排,遲早會出問題。比如說,長老會可否在中委會有明確議决前,率先表態呢?三黨聯席會議共同决定某些事項,回到各自中委會又通過了,那麼長老會能進行否决嗎?
不過,伊黨的權力結構終究是內部問題,只能由該黨自行解决。我們還是把問題拉回在三黨聯盟下,要如何妥善處理中途撒換大臣。在卡立事件中,這個其實可以化約一道基本問題:如果一個大臣得不到本黨支持,聯盟內的友黨是否該續繼支持他呢?
001
任何一種游戲規則,必須是對所有玩家都適用,而不能有所例外,否則將玩不下去。同理,三黨如要合作下去,所制定的規則,也必須全體適用。今天伊黨支持卡立,是否意味著:未來輪到伊黨也想撒換自身本黨的大臣時,其他友黨也可以反過來支持有關他?事實上,伊黨本身曾在1977年想撒換吉蘭丹州務大臣,最後也是祭出開除令迫他下臺。因此,將心比心,伊黨實在是沒有任何正當的理由去支持卡立。
綜合各種考量,結論就只有一個,伊黨如果還想與其他兩黨合作下去,就不應續繼支持卡立。這是我們學到的第三件事。
以上所論三點,無甚大道理,僅從現實的制度層面切入,提供個人沒有道德色彩的愚見,供各位參考。

2014年8月22日星期五

东方日报:解决关中问题才重要

解决关中问题才重要

评论 2014年8月22日

作者: 胡万鐸 , 栏名: 胡说真言

http://www.orientaldaily.com.my/index.php?option=com_k2&view=item&id=133605:&Itemid=203

关丹需要一间独中,这是事实。大家等了20多年,好不容易获得一纸批文,却衍生「独中」与「国中」的爭议。

从法律观点来看,批文中的「私立学校」確实是一所如假包换的私立国中,因为批文的第8条文阐明:「学校获批办的课程是国家课程,即中学综合课程(KBSM)和中学標准课程纲要(KSSM)。教育部已经接受到通知,这所学校也会教授国家课程以外的科目。」 但它没有明文规定可以考「统考」。

鑑于报考大马教育文凭(SPM)是这所关丹中学开办的唯一条件,也是国家的教育政策所设的限制。关丹中学要办一所怎样的私立中学,就考验关丹中学的董事会的智慧。关丹董事会同仁经过慎重考虑后,宣布以董总的独中办学路线与方针为准,不但以华语为主要的媒介语,还將独中统考列为必考。SPM只列为选考。

关丹董事会能反客为主,及时拋开工委会之包袱,进而奉行董总独中的办学方针,这种转变立即获得董总的认同与嘉许的。记得在2012年11月28日,关丹董事会与12华团及文化团体的匯报会上达致3大共识:(一)鑑于彭亨州的特殊情况,政府批准关中的模式仅適用于关中,不应成为国內其他方申办独中的先例;(二)支持关丹独中必须建起来;(三)长远目標是要求政府推行多元教育体系,承认独中统一考试。

关丹中学已开学了,目前有150名学生,明年將有300名,並且將迁入新校舍上课。事关学生前途,关丹董事会希望关中学生能参加初三的统考,遭受董总的拒绝。叶新田强调,董总保持原先立场,即在关丹中华中学没有官方文件列明可报考统考之前,学生无法报考统考文凭考试。

由于关中的批文不明朗引发「统考是不是內部考试」的爭议,不但双方各持己见,还牵连教总在內。在叶邹要求关中拿出註册证明可报考统考之际,王超群则要求两人出示教育部明確发出「统考內部考试,不接受私人考生」的通令,使到关中学生是否能报考统考,变成复杂化,更加纠缠不清。若彼此一直僵持下去,这死结永远不能解开。关丹中华中学的家长及学生变成华教的受害者,我们必需重视这一点,关中问题还是要解决。

关中虽缺少一纸批文,但却有许多的口头契约。前任马华总会长蔡细歷、现任总会长廖中莱及署理总会长魏家祥都曾经说过:「关中是一所独中」,甚至首相纳吉也表示说:「关丹是一所俯顺民意而特別开设的独立中学,而且运作的条件是学生必须报考SPM,如果要考统一考试,那是你自己的决定。」

部长及首相都有这样表达,加上关中现在施行的初中三及高中三年制,又是採取董总的办学方针及课本,应可考虑让他们参加统考,以实现关丹中学是如假包换的独中。我们不能自我设限太厉害,比政府的教育政策更严厉限制自己的发展,现在有政府首长「绿灯」放行,时局也无昔日之严峻,为何我们要畏首缩尾不敢大胆突破。

2014年8月21日星期四

燧火评论:舌尖上的歧視

黄集初/舌尖上的歧視

維護美食品質與管理客工問題,兩者不存在必然的因果關係。若把這它們簡化為「因為—所以」的命題,因而建議「禁止客工掌厨」,其背後的思維,無疑就是對客工的歧視。只要將林冠英及其支持者口中的「客工」,換成任何非華裔的本國公民,顯然就是不容否認的種族歧視言論。為何同樣言論,只針對客工就不被認為是歧視?

【文/黃集初】
本月12日,檳州首席部長林冠英提出為了避免檳城的街頭美食變質,所以考慮對付聘用客工掌厨的小販。此議一出,在我的臉書上就看到各種正反意見,多數贊成林冠英的建議,反對的是少數。大概輿論壓力太大,林冠英過後又表示,檳城人普遍上支持禁止客工掌厨的建議云云。
四天後,林氏的特別助理黄劍飛又有新的說法,他在《當今大馬》中文版的投書中强調「禁止小販聘用客工煮食,是針對違法的小販,不是歧視客工」【注1】,因為「執照申請也規定執照所有人必需是販賣的小販本身,但卻有人獲得執照之後,違法聘請客工掌厨,自己則當起提供食材備料的雇主」,原本「維持原汁原味」的論點不再强調了。不提「原汁原味」,强調法令如此,只是從嚴執法而已,黄劍飛這樣的說法可算是四平八穩,没有什麽好争議。
翌日,檳城州議员林秀琴又說,林冠英提出拒客工掌厨的建議,是為了保住檳城道地美食的味道云云。所以,說到最後,拒客工掌厨不是因為小販違法,而是因為客工不能保持檳城美食的「原汁原味」,這怎麽不算是一種對客工的歧視呢?
如果林首長一開始如同黄劍飛的說法,不要去强調「原汁原味」,更不要强調「捍衛檳城作為馬來西亞最頂尖美食目的地的品牌」,或許没那麽多争議。
美食變質全歸咎客工
要維持檳城美食原汁原味,這一點是没有什麽争議,我們也樂見其成。但追究為何無法保持原汁原味時,卻完全歸咎於客工,這就大有問題了。如果說有些客工掌厨無法確保原汁原味,這不會有什麽歧視的問題,就算說很多客工都不行,也問題不大。但成為禁令時,就要一視同仁,於是,就變成所有客工都做不到原汁原味,甚至進一步演變為之所以不能維持原汁原味,都是因為客工掌厨的關係,這怎麽不是一種歧視?
退一步說,是否禁止客工掌厨,檳城美食的原汁原味就回來了呢?萬一不是,檳州政府又有何政策來維持檳城美食的原汁原味?
在這裡,我們不妨把思路擴展開來,思考某一族群的美食由各類人掌厨的可能性,共列出8種情況,請見下表:
002
從上表對照林冠英及其支持者的言論,就明顯地看出他們的思維裡,只有情況1及情況8,其他6種情況並未考慮在內,特別是情況3至6。比如說,沙巴非穆斯林土著掌厨的情況;又比如說,中國客工掌厨的情況。這些例子在現實生活中也是存在,只是多跟少而已。
今天說要禁止客工掌厨,只是排除了情況5至情況8,還有情況1至情況4。事實上,真的實行禁止客工掌厨的措施,小販業者也不見得會亲自掌厨,反而極可能是轉聘東馬的非穆斯林土著。到時,請問檳州政府及其支持者是否接受這種做法?再進一步講,就算是亲自掌厨,但也無法保證業者不會為了降低成本,而偷工減料,到頭來還是難以維持原汁原味。這種狀況,檳州政府又要如何處理呢?如果没有再進一步的措施來保證原汁原味,而只是純粹禁止客工掌厨,這怎麽不是針對客工的一種歧視?
事實上,只要把林冠英及其支持者所提的「客工」,換成任何非華裔的本國公民,如馬來人、印度人、卡逹山人、伊班人、杜順人等,顯然就是不容否認的種族歧視言論。但為什麽同樣的言論,只是針對客工,就不被認為是歧視呢?檳州政府招致非議後澄清,僅是針對客工而非大馬人。這可能兩種情況,一是在認知上,對本國公民算是歧視,對客工則不算是歧視;二是凡非我族類都歧視,可是很「醒目」地知道對本國非我族類的公民要小心處理,而客工則是可以「欺負」的。至於實際上出自何種情況,只能留待「自由心證」了。
如何鑑定正宗美食?
再回到一個更根本的問題,什麽是「原汁原味」?所謂原汁原味,有時往往是相當主觀的認定。究竟是從口感判斷真的失去原味,還是心存成見下而「感覺」失去了原味?這裡也帶出一個問題,檳州政府到底有無鑑定「原汁原味」的機制?所謂「正宗」的檳城美食要如何定義?難道是以「不是客工掌厨」作為「正宗檳城美食」的判準?這样操作的話,何以不是歧視客工?
從以上剖析,針對「原汁原味」這一論點一直深究下去,我們不得不說其背後的思維就是立足於歧視。黄劍飛的投書,就明顯避開這一點,改稱「法令本來就不准客工掌厨,我們只是從嚴處理而已」,至於「原汁原味」的論點就隐藏在這一句中:「有人獲得執照之後,違法聘請客工,……消费者也在衛生及食物品貭上没法獲得保障」。
的確,單只是禁止客工掌厨這件事,不能說是歧視,問題是出在以什麽理由來禁止。若以「原汁原味」為理由,那自然具有歧視的成分,如以法令如此,則就避開這個問題。可是,為什麽林冠英一開始就不是這樣講,而是用「原汁原味」作為理由呢?
從政治角度來看就很清楚,「原汁原味」說是可以煽動起在地人的「區域/文化情結」,進可提升政治聲望、擴张權力,退可鞏固地位、消除異議。黄劍飛的事後補充,只是停損止跌,逹不到擴權的目的。
其實對政治或歷史有所認識者,都會看出這是一種民粹的手法。其基本模式如下:
一、有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二、這個問題會引起很多人關注或共鳴;
三、把這個歸因於某一大家刻板印象中會認同是「問題」的人群;
四、去解決這一「問題人群」;
五、於是原來問題就會得到解決。
民粹操作具慣常模式
看看希特勒如何「解決」猶太人,難道不是這個模式?看回馬來西亞華人的處境,難道不也是處於同一模式嗎?
再用上述模式分析回「原汁原味」。第一步,檳州美食失去了「原汁原味」,這是一個待解決的問題。第二步,這個問題確實引起眾人共鳴及關注。第三步,把問題歸因於客工掌厨。第四步,禁止客工掌厨。第五步,檳城美食的「原汁原味」就會回來了。
第一步,我没有意見。第二步,確實,對政治人物而言,引起關注才是問題,無人關注就不是問題,這无可厚非。第三步就是關鍵的所在。從邏輯上來說,客工不是充分條件,因為有的客工是可能做出「原汁原味」;客工也不是必要條件,因為没有客工也不保证會「原汁原味」。既不是充分,又不是必要,怎可以簡單把問題歸因於客工掌厨。就算「客工掌厨」是原因,那它是根本原因嗎?抑或「成本壓力」才是更根本的原因?
當然,「客工掌厨」是不是真正根本的原因,對政治人物來說,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原因好不好解決。由此觀之,「客工掌厨」和「成本壓力」,哪個較易解決?可能有人會說還有第五步啊。但「原汁原味」本來就是很主觀的認定,而且也不需要「全部」解決,只要「感覺」有好轉就行了。在民主政治裡,只要贏對手一票,就算是贏了。同理,只要多數人認為問題有解決,就算是有解決了。這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證明「我們當政府,確實有執政能力」。但原來的問題有真正解決嗎?
002
此外,有人說客工人數太多,影響國人就業機會;也有人擔心客工帶來各種疾病,影響本國健康水平,所以支持林首長云云。的確,這些憂慮,必須適當處理,但若由此得出「支持林首長」的結論,則有所保留了,因為「禁止客工掌厨」是不可能解決相關問題的。
我們進一步分析好了,以客工太多為例,有人說馬來西亞客工太多了,有6百萬(官方統計是2百萬)影響了國人的就業機會。根據媒體引用檳島市政局的資料,檳島目前共有119名客工在100個市政局的小販中心工作【注2】。請問解決這119人,就可以解決客工太多的問題嗎?當然,可能有人說這些官方人數没有包括非法客工在裡面,那就假設不合法的有20倍之多,這估算下來約有2380人。那「處理」2380人,就能解決客工太多的問題嗎?
再來,為什麽只是針對小販中心,難道其他行業就没有這個問題?顯然不是。只有全面的對所有行業採取管制措施,才可能有效地解決客工太多的問題。但如此一來,顯然不好處理。針對小販中心就容易得多了,正如黄劍飛所言「小販已經是屬於國民最底層應有的基本謀生技能」。
從以上分析,我們會很清楚地發現,如何維護檳城美食固然是個問題,而引進及管理客工則是另一個更大的課題。這兩者是互有關聯,卻相互獨立,不存在必然的因果關係。如果把這兩者簡化為「因為—所以」的命題,建議「禁止客工掌厨」,其背後的思維,無疑就是對客工的歧視。
不過,這樣的批評,並非反對檳城美食維持「原汁原味」,反之,希望檳州政府採取適當且有效的配套措施來維護美食的美譽,真正地直指問題的症結。
注1:黃劍飛,〈禁止移工掌厨何來歧視?〉,當今大馬中文版,2014年7月16日。
注2:當今大馬中文版,〈爲保街頭美食原味不變質,檳州政府研究禁移工掌厨〉,2014年7月12日。

2014年8月4日星期一

转载:当今大马:宪法诞生宣示马来民族化 学者感叹宪政精神被牺牲

宪法诞生宣示马来民族化
学者感叹宪政精神被牺牲

2014年8月4日 上午10点46分

http://www.malaysiakini.com/news/270505

苏丹依德利斯教育大学中文组高级讲师许德发指出,马来亚联邦宪法在草拟阶段曾再三修订,最终为了捍卫族群利益而妥协了宪政精神,以致领衔负责起草宪法的李特也批评这是英联邦国家中最没水准的宪法。

许德发昨日在“重返马来亚:政治与历史思想”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发表论文,道出李特宪制委员会在制订马来亚联邦宪法时,碰到马来王室与社会强烈反弹的事迹。

根据许德发所发表的《马来亚制宪过程与族群纠葛——一个宪政阙失的初步考察》,英国政府于1956年3月8日成立了以法律专才李特(Lord William Reid)为首的宪制调查团,依据《1948年联邦协定》以5大原则草拟宪制报告书。

制宪五大原则互相矛盾

这份协定获得各州苏丹与联盟(国阵前身)政府的同意,其5大原则是:

(一)建立一个强而有力的中央政府,州与殖民地(槟城及马六甲)可享有相当程度的自治,中央政府与州及殖民地之间,对宪法中指定的若干财政事项,设有协商机构;
(二)维护各州苏丹作为各州宪制统治者的地位与威信;
(三)由各州苏丹中选出一位联邦的最高宪制元首;
(四)建立联邦全境的共同国族地位;
(五)维护马来人特殊地位,及其他民族的合法利益。

不过,许德发认为,这5项原则互相矛盾,一边要建立强大的中央政府,一边却要维护各州苏丹的地位;一边要建立共同国族,一边却要维护马来人特殊地位。

尽管如此,他继指,李特在收集了131来自英国、苏丹、联邦政府、联盟、全马华人社团、各政党等方面的反馈意见备忘录后,最终于1957年2月20日推出《李特宪制报告书》,而其内容“超越了这5大原则”。

没马来特权固打设时限

许德发(左图)说,宪制委员会鉴于过去签订的《1948年联邦协定》及所收集到的民调,将4项固打制(马来保留地、公务员、奖学金及准证)归纳在两项条文中,即联邦宪法第82条文及157条文。

但在同时,宪制委员会在宪法中,并没提及“马来特殊地位”,并规定须在15年后检讨上述固打制,期间更不可增加或扩大固打制名额。

许德发续说,宪制委员会既放宽公民权的申请,将马来文列为国语,也接受团体的建议,将华文与淡米尔文作为议会语文,长达10年。

“同时(宪制委员会)规定,政府通告、布告及其他文件,应该像过去一样,维持使用中文及淡米尔文。”

他说,宪制委员会也没规定将伊斯兰教列为官方宗教,同时并没赋权马来统治者保护马来人特殊地位。

委员会认为须折中方案

他指出,根据《李特宪制报告》,该委员会制定报告有2个前提,首先是确保国家有充分机会发展成为团结、自由及民主的国家;第二是方便国家开发和维持人民的生活水准,并将检讨历史和现今社会经济情况,以达到这个目的。

“第一项(前提)可以说是完全毫无疑问,是典型的民主宪法原则。第二项是,李特委员会已经意识到,国家是需要调和及折中,很多理想和现实的平衡。”

他表示,李特宪制报告书意识到,马来特殊地位与民主政府之下的普遍国民存在矛盾,因此将马来特权及议会语文等难以一劳永逸解决的问题,设下“暂定协议”(modus vivendi),规定这些权益在一段时间后就要消失。

王室马来社会强烈不满

惟他继指,李特宪制报告书引起反弹,马来社会及马来报章口径一致批评“15年条款”,苏丹也不满本身的权力减少,就连大马首任首相东姑阿都拉曼也颇有微言。

“东姑(阿都拉曼)也在(马来亚)独立前讲过,应该要在英国政府把国家主权归还给马来人之后,马来人才决定要不要赋予公民权。”

许德发解释,从东姑阿都拉曼的说法可窥见,马来民族假定马来亚是“马来人的马来亚”,而在马来民族主义的论述下,马来民族认为本身是具有制宪权的民族,并不认为其他民族有相等的地位。

报告书四成内容被修改

他继指,经过几个月的谈判后,《李特宪制报告书》遭大幅修改至少40%,无限期保留马来特权、取消了华文及淡米尔文作为议会语言10年的条文、将伊斯兰教列为官方宗教等。

“这些都可以说是把联邦宪法,回归到《1948年联邦协定》的老路。”

他说,联邦宪法本来是要宣示宪政(constitutionalism)精神,但马来亚的联邦宪法最终是宣示了国家“马来民族化”的本质。

他解释,广义而言,宪政是奠定宪法运作基础的实践机制,狭义就是明确界定,以有限政府和人权保障,作为立宪精神。

与马来亚宪法撇清关系

许德发说,在《李特宪制报告书》大幅修改后,虽然英国朝野质疑宪法中不公平的公民权,但英国政府认为,由于联邦宪法已谈论许久,已经无法重新回到谈判桌上继续谈判。

因此,他说,作为英国国会上议员的李特,就在英国国会与这份联邦宪法划清界限。

“他说,‘为了维护其他同僚的良好名誉,我必须宣示,我对这份(马来亚联邦)宪法,不负任何责任’。而且,这份宪法,是英联邦宪法中,最不具水准的宪法’。”

“《李特宪制报告书》有提到基本人权,包括言论和结社权,必须在‘合理理由’下才可以受限,但我们马来西亚宪法,将它改成‘国会可以立法限制,而且无需具备合理理由’。”



马来亚社会少讨论宪法

他点出,马来亚社会当时没有太多人讨论修改版本的联邦宪法,也鲜少有人关注到联邦宪法的宪政不足,而华社在仅要维护族群权益的情况下,抬出人权宣言来谈论联邦宪法的普遍人权。

他说,当时的华社与马来社会,是抱着“保障策略”来看待宪政,确保自己的权益获得保障。

但他表示,华社当时并不知道,宪政权力其实和人权保障是同一回事,也没关注到任何限制政府权力的主张。

他举例,中国宪政大师张君励曾于1952年3月14日,前来马六甲会见马华首任总会长陈祯禄,而张君励只是告诉陈祯禄捍卫华人权益,而非捍卫宪政。


“一个宪政大师来到马来西亚,竟然谈华人权益,而不谈宪政。这可以说明,宪政主义到了马来西亚,在各族群权力搏斗激烈的情况下,这就是说明了宪政主义在马来西亚必然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