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门帖子

2019年4月27日星期六

当今大马:华教新论述初探

发表于   |  更新于 



【天下未集】
华教新论述建构的必要性有外在环境的因素,也其内在理路的因素。外在环境因素方面,自2008年之308大选后,在政治海啸冲击下,整个社会日趋开放,也为后来2018年509变天奠下基础。
有识之士已意识到整个大马政治版塊的移动,华教外在大环境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屡有华教需要有新论述之议。由于这方面的评论颇多,所以本文只注重内在因素的探讨。
孔恩的典范理论
进入正题之前,由于下来会引用孔恩的典范理论,在这里先简单介绍这个理论。孔恩在1962年发表的《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針对科学发展历程,提出了他的典范理论。其后,普遍被引用到其他学科领域,包括人文、社会科学,而广为人知。
所谓的典范是科学家从事科学活动的“最高指导原则”,一方面指导科学家进行解谜活动,另一方面也限制了科学家解谜的范围。而这种限制,在积极面来说可以促使科学在一定范围内取得成就。但在消极面来说也使科学的发展局限于狭小的范围内,长远来说反而不利于科学的发展。
所以,随着科学不断往前发展,会逐渐发现原有典范解决不了一些难题。这些难题就构成旧典范的“异例”。随着异例日益增多,旧的典范越来越应付不了,从而陷入危机之中。
在孔恩看来,就算陷入危机中,科学家还是趋向于保留旧的典范,但危机迫使旧的典范需要加以改造而发生各种变形,于是,出现各种各样相互冲突的解释。这时,科学革命的时机就到来了。最后,新的典范取代了旧的典范。整个过程可以概述为:多典范竞爭、典范确立、陷入危机、多典范竞爭、典范转移、新典范确立,周而复始。
华教主流论述的界限
借鉴孔恩的理论来观察华教的发展,也确实存有类似的现象。从华教发展史来看,华教的主流论述可以独中复兴运动为标志而分成两大时期,即独中复兴运动之前和之后。之前可以林连玉为代表性人物,之后则以林晃升为代表性人物。
今天所谓华教新论述之新是相对林晃升时期所建构起来的华教主流论述而言,所以,本文就以林晃升时期华教主流论述为讨论的起点(以下概称“主流论述”)。
华教的主流论述是以《独中建议书》为理论的基础,其中的四大使命和六大方針,即一般所谓的“董教总办学路线”,便是华教的最高指导原则。正如前述,典范是有限制范围的作用。华教主流论述也有同样的作用,它定义了华教的界限,界限以外的就不属于华教事务,界限以内的才是华教事务。
其中,在中学阶段,所谓的华教就是独中,独中就是华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概念。所以,独中以外的问题,一概不是华教问题。
中国学界也深受主流论述的影响,讨论马来西亚华文教育时,就只剩下华小和独中。国民型中学和国民中学华文班基本上就不在他们的视野内,特別是1962年之后的马来西亚华教育发展史。
异例冲击主流论述
这种限制确实发挥了积极的作用,让独中在全体华社的关注及全力支持下,得以摆脫生存的危机,而茁壮成长起来。而其消极作用在近十来年,特別是华教内战之后,也越来越明显。举其大者有下列五点。
1.统考是否开放。第一届独中统考,除应届毕业生外,也开放给其他源流学校的学生以私人考生身份参加,所以,第一届考生比第二届多很多。之所以开放,据说是怕考生人数不足,影响统考举办。所谓万事起头难,在这之后,从第二届开始就不开放了。可是,隨着统考的价值日益提升,开始出现开放的呼声。
1993年,时任副教育部长冯鎮安就呼吁董教总应开放统考,一时之间成为华社舆论的焦点。在主流论述的观点下,统考是为独中生的出路而设,因此,董教总的立场当然是不开放。不过,这种观点对内讲得通,对外却显得不够理直气壮。
所以,对外说辞是另外一套,即独中统考文凭先受政府承认才会接受非独中生参加,并促请冯鎮安以个人影响力,配合华基政党向政府争取承认独中统考文凭云云。以当时政局而论,承认统考根本是天方夜谭,弦外之音就是不开放。其后,不时会有开放统考之议,但董教总就是一直重申先承认后开放的立场。
2.关中事件。“关中是不是独中“和“关中可否考统考”,根本就是两个独立的问题,可以分开来处理。但在华教主流论述的观点下,“关中是不是独中”就成为“关中可否考统考”的前提。
于是,赞成者就认为关中是独中,可以考统考,其理据是关中走董教总办学路线,当然是独中。反之,反对者就认为不是,其理据是以批文为准。不管如何,这两者都是主流论述下的思维模式,即“是不是独中”是关鍵问题。
还有一种看法,是把关中视为“异例”,当成特殊情况下的特別处理,即关中不是独中,却允许考统考,但仅限关中,下不为例。这种“仅限关中”的看法仍然是主流论述下的思维模式,只是多了一些弹性。
3.独中内部办学路线。话说有一年在砂拉越某地的一所独中,登了一则广告,曰:“国中有的,我们通通都有;我们有的,国中未必有”。了解内情者都知道这则广告是針对当地一所著名的国民型中学。该所中学也不甘示弱,也登了一则广告,曰:“我们是一所比某所独中更像独中的国中”。
正如前述,如以是否走董教总办学路线来判定一所学校是否是独中,那现存的有些独中可以说是“非独中”。当然,如果采取这种逻辑,独中就会少掉好几所,这就大不妙了。再进一步推敲,既然是“非独中”,那还可以考统考吗?
其实,独中办学路线争议是一个存在甚久的问题。具体而言,集中反映在三个问题上:一、双轨制(现在又出现了三轨制、四轨制);二、数理英化;三、统一统考的考试媒介语。对前两者,一般对华教工作者而言都耳熟能详,而第三点则请参阅李华联的文章(注),这里就不复述了。
基本上,统一统考的媒介语之议题是告一段落,但双轨制和数理英化的争议,却始终没有定论。不过,由于董总不是权力机构,而各校有办学自主权,就只好存而不论,各自相安无事。
4.华小非华裔生。华小的问题当然是华教问题,但华小非华裔生却好像不是华教问题,那到底是或不是?正如前述,典范是要有指导的作用,但对这个议题,主流论述却起不了任何指导作用。在早期,华小非华裔生的人数非常少,可以视而不见、存而不论。但到了今天,华小非华裔生人数日益增多,占了10%左右,不可忽视。
至少对教学现场的教师而言,就是必须处理的问题。但到目前为止的观察,显然对这个现象仍然维持过往的态度。或许要到这个百分比上升到20%或更高时,才会列为必须正视的事务。
5.教育研究。有一年的华研双年会上,有位台湾师大硕士生发表了一篇论文:《我也来自华小:沙巴州华小非华族生研究初探》。我深感兴趣,于是与之交谈。据悉,董教总似乎不太支持类似的研究,对此也不表兴趣。
对一些主流论述的信徒而言,所谓的研究只不过是对主流论述的重新包装,不管是采用人权还是跨族群抑或其他的理论,但对主流论述就是不能有任可置疑,否则就“大逆不道”。
但研究精神的第一要义就是疑,不疑如何研究。再进一步而言,没有跳出主流论述界限以外的新研究及新发现,怎可能产生有扎实理论基础的华教新论述?
呼唤华教新论述
以上五点,前三点各別去看,都是在主流论述里能够处理的问题,但放在一起,就会出现内在逻辑的不一致,难以梳理。
第4点根本就是主流论述界限以外的“异例”。而第5点则是一个心态问题,也是一个组织文化的问题,即开放抑或是封闭。
综合上述,不管是基于内在逻辑的不一致,还是异例日益增多难以诠释,华教新论述的建构是有其内在的必要性。
注:李华联。“统考试卷媒介语文的演变——兼记八十年代媒介语文的争论”,收录于《董总50年特刊:1954-2004》,吉隆坡:马来西亚华校董事联合总会(董总),2004:0447-0448。

2019年1月4日星期五

当代评论:教育改革知之非艱,行之惟艱


世界各國為了提升人力素質,以面對瞬息萬變、競爭日趨劇烈的時代,紛紛推行教育改革,往往卻以失敗告終。檢討其中的失敗原因,主要可以歸納為:一、期望高、投入低且不到位;二、教改不只是教師的責任;三、過於理論化,脫離實際情況。四、急於求成。五、最大的障礙是大學的收生方式。然而,教育改革不完全是教師的責任,反之,更多是上位者的責任,畢竟他們的決策往往更能影響大局。


【文/黃集初】
自上世紀九十年代起,隨著全球化與知識經濟的到來,世界各國為了提升人力素質,以面對瞬息萬變、競爭日趨劇烈的時代,紛紛推行教育改革。雖然如此,許多國家在教改實踐上,常面臨各種問題,往往失敗告終。顯然,教改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檢討其中的失敗原因,主要可以歸納為下列五點:
一、期望高、投入低且不到位。不管是政治人物,還是學校的領導,常常忽略一件很根本的事實,那就是任何改革都需要額外的成本。舉個例子來說,馬來西亞教育部长馬智禮(Maszlee Malik)為了減輕教師負擔,讓教師能「快樂教學」,主張要降低班級人數云云。聽起來不錯,但這意味著要請更多教師進來,這個就是額外的成本。
我們經常對教改有各種期望,卻忽略了實際投入的資源是否足以支持相關措施。此外,還有一種情況是資源配置不到位,比如一般決策者往往過於注重硬體的建設,在硬體建設投入過多資源。因此,我們常看到很多學校的校舍富麗堂皇,卻未同樣關注教學輔助器材添購。
二、教改不只是教師的責任。實際教育改革往往牽涉到各方的利益相關者,如果大家對教改的理念沒有認識,也沒有共識,意見紛歧,莫衷一是,那麼,單靠教師的努力是不足以支撐起全面的教育改革。像本國教育部從2000年起,就倡議並規劃廢除小學六年級檢定統一考試(UPSR),以減少應試文化的影響。結果,一經宣佈就遭遇到社會大眾反對,以致至今仍無法廢除。
又比如目前各界非常關注的書包過重問題,這肯定不是教師所能解決的。因此,香港在2000年提出《香港教育制度改革建議》,强調全社會動員的原則,認為教育改革能否成功,除了前綫教育工作者的主動和積極投入外,「家長,以至整體社會亦必須在文化觀念上作出改變,以實際行動予以配合和支援」。
三、過於理論化,脫離實際情況。常見的情況是引用國外的理論與經驗,卻未加以本土化就貿然實行。決策者常常有一種過時的機械觀,認為所有問題都可用科學方法拆解,找到關鍵因素,然後「一體適用」到類似情況。可是,在實務上我們會發現應該採取生態觀,即個別因素的個別作用的總和,不等於所有因素放在一起的總體作用。或許有人說,本國教育部推動任何重大改革措施時,都會挑特定學校作為試點。如此做法當然正確,通常的情況往往是試驗時沒有問題,全面推行後卻是問題叢生。這可歸納為兩個因素,一是全面推行時,資源投入不足;二是這些試點不足以全面反映各地實況。
四、急於求成。教改的動力來源有三:一、高瞻遠矚;二、應付危機;三、政績工程。通常以高瞻遠矚為動力的教改並非罕見,但更多的是後兩者。一項高瞻遠矚的教育改革是從小學一年級開始,一路推行到中學畢業為止,才會看到教改成果,一個週期下來至少要十一、二年。但民主制度的特點是定期選舉,一位教育部長很少在位十幾年,政治人物無不希望在短短任內做出各種政績出來,於是,我們常看到的一個「大有為」的教育部長上任,常常同時或陸續推出各種改革措施,沒有保留足夠時間讓各方適應;要不然,繼任者上台,就更弦易轍,一切重來。

這種急於求成的教改,常常搞得國人不勝其擾,以致抗拒改革。像臺灣的十二年國教政策就是很好的例子。2011年正式宣布2014年起实施,到了2014年落實十二年國教時,許多配套措施卻没有跟上來。最重要的課程改革在2014年才公布課程總綱,各學科的課程綱要則遲至2019年才實施。2014年十二年國教一上路,當然爭議不斷。
五、最大的障礙是大學的收生方式。任何教育改革,尤其在東方社會,面對的最大障礙就是應試文化。如何處理?基本策略有:一、減少公共考試的次數(馬來西亞教育部之所以要廢除UPSR和初中評估考試PMR的理由在此);二、改革考試的方式,如採用校本評估。不管用何策略,還是雙管齊下,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社會達成共識,最後還是得面對一個最大的障礙:大學收生方式。
普及教育最多推行到高中階段,大學肯定走向精英教育,必然要有機制篩選人才。這個篩選機制(收生方式)必然牽制任何基礎教育的改革。從理念而言,理想的教育改革應是以人為本,按照學生每個階段發展的特性,來設置課程及教學,而不是從大學的要求倒推回來。這種理想在小學及初中或許還能做到,但到了高中就不容易處理,畢竟能否升上大學還是關乎到個人前途。目前為止,馬來西亞教育部的做法是90%看考試成績,10%看課外活動,算是有所改革。但這是否為好的收生方式,實在值得深思。
綜合上述所言,我們至少可以得到一個結論,教育改革不完全是教師的責任,反之,更多是在位者的責任,畢竟他們的決策往往更能影響大局。

2019年1月3日星期四

当代评论:獨中撥款分配評議

刊登于:《当代评论》

希盟政府日前提呈的財政預算案,首次對獨中撥款一千兩百萬令吉,金額雖少,算是本國華文教育史上的創舉。如何分配撥款?社會輿論歸納起來不外乎——按學生人數分配或各校均分。惟經過詳細分析、比較後發現,不管站在「華校一間都不能少」及協助小型獨中發展的華教立場,還是在操作的簡便上,各校均分確實是目前較好的處理方式。

【文/黃集初】
馬來西亞聯邦政府在2018年11月1日提呈的財政預算案,首次對獨中撥款RM1,200萬,金額雖少,也算是本國華文教育史上的創舉,因為「獨立中學」的本意就是獨立於政府資助之外。隨之而來則是如何分配的問題,目前的社會輿論,歸納起來不外乎——按學生人數分配或各校均分。以下分述之。
一、按學生人數分配。事實上,這種分配方式對人數少的獨中非常不利。首先,從分配數額來考慮,如以2016年獨中學生總人數為準,即84,363人,則平均每位學生獲撥RM142.24。小型獨中如以100人計,則得撥款數為RM14,224.00;大型獨中如以5,000人計,則獲RM711,200。兩相比較下,小型獨中所得甚少。
其次,從學校的財政狀況來考慮。贊成以學生人數分配的主要理由是學生人數多,學校開銷自然就跟著增加。實際上,這種觀點不完全準確。
學校最大的開銷是人事支出,以獨中而言,通常可逹80%以上。所以,可以簡單地以學生代表學校的收入(學雜費),以教師代表學校的支出。通常學生人數增加,代表學校的收入增加,但不代表學校的開銷隨之增加。因為學生人數增加不一定造成教師人數增加,除非學生人數增加到不得不多開班,那教師人數才會跟著增加。從這可推,每班平均人數是關鍵的觀察指標,即班級數不變(教師人數不變),班均人數增加就意味學校收入增加,平均投入在每位學生的教育成本則下降。
依上述推論而言,大型獨中確實佔盡優勢,這也可從《2016全國華文獨中調查報告:學校(硬體與財務)問卷》中得到佐證。請見以下二表。
從上述兩表來看,學生人數越多的學校,班均人數也跟著增加,而生均成本也跟著下降,生均不𢾾在總體趨勢也是下降。當然,大型獨中的總量很大,生均不𢾾雖低,但乘以總人數後,不𢾾也是相當大。不過,小型獨中和大型獨中之間,學生人數的差異可從100人至5,000人,但不敷大概是從20萬到200萬,也就是說學生人數差距可以非常大,但不𢾾的差距卻不是成正比地增加。而且,大型獨中的學生人數多,且位於經濟相對發逹的地區,在募款方面會有更大的優勢。
還有一個重要的觀察指標是學雜費支付人力支出的百分比。不像其他非人力支出,人力支出是每個月必須支付的財政開銷,不可能拖欠到籌到足夠的資金才一次付清,這絶對會影響師資的士氣和穩定。所以,學校就要有穩定的固定收入來應付這筆開銷,其中學雜費就是最重要的收入來源。從表二可知,大型的獨中在這方面是比小型獨中更佔優勢。
從背後的邏輯來考慮,按學生人數來分配,其實反映出市場競爭的邏輯,其想法就是學校辦得好,學生人數自然會增加,所獲撥款就越多;反之,辦學有欠理想,學生人數自然就減少,撥款亦越少。最後,就是強者愈強、弱者愈弱,強者生存,弱者淘汰。但這顯然不符合「華校一間都不能少」的華教理念。況且,學生人數減少不見得與學校辦學素質有密切關聯,比如位於地區人口下降的獨中,不管學校辦學素質如何,在地的學生來源當然會日益減少。
二、各校均分。這是目前董總的共識,相信也是大多數獨中能接受的分配方式。按這種方式各校大約可分到RM196,721.31(如以六十一所來計),顯然對小型獨中助益甚大。請見下表。
從表三可知,各校均分的方式對學生人數越少的獨中越有利。如A型獨中(150人以下),撥款額支付平均學校成本的百分比可逹31.6%。同樣的,這種分配方式對B型(150至499人)及C型獨中(500至999人)也是相對有利,而D型獨中(1,000至1,999人)則是相對持平,只有對2,000人以上的E型獨中是相對的吃虧。
總括而言,在詳細分析、比較後發現,不管站在「華校一間都不能少」及協助小型獨中發展的華教立場,還是在操作的簡便上,各校均分確實是目前較好的處理方式。

当今大马:生命自会找到出路—评小一至小三之废考

发表于   |  更新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