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祚來:城管正被民間社會敵意化
3月26日下午4時許,北京昌平區回龍觀龍華園社區門口,一名賣書小販與城管隊員發生衝突後遭後者圍打,引發上百市民圍觀並指責城管打人。當晚,20多名目擊者自發前往派出所探望商販,並錄下口供,配合警方調查。同一天晚間,昆明北倉村大量群眾和城管隊員發生衝突,最終警方與城管多輛汽車被燒毀,並有數十名群眾被拘捕。據稱,事件源自城管暴力對待一位年紀較大的攤販,引發群眾強烈不滿,終致衝突升級。
這些偶發的城管與流動小商人之間的衝突,已是城市社會衝突的主要導火線,一旦形成圍觀,就會引發市民內心的各種不滿情緒,進而升級成暴力騷亂。而當暴力騷亂形成,局面就一發不可收拾,政府只能動用警力。我們要思考的是,為什麼民意總是站在小商販一邊,為什麼並無切身利害關係的圍觀群眾會捲入衝突之中?
民意對城管正在敵意化。這種敵意,是基於每一個人對生活中發生的各種現象的直覺與判斷長期形成的。日常生活中,每當民眾與城管等地方政府部門之間發生衝突之時,各種權力間就形成共同體,形成權力鏈,令民間社會長期處在消極被動狀態,一般民眾對此既無奈,又不滿。這種不滿情緒如同在每一個心中裝上了火藥,遇到機會,這種情緒就會被引爆,從而釀成事端。
當城管與商販之間發生衝突時,商販是弱者,而城管代表政府權力。當員警出現,將城管保護起來“依法處理”之時,圍觀者想到的不是這些城管被法律懲治,而是有關方面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終惡意執法者得不到處罰,受傷害的總會是平民百姓。所以,現場的圍觀者本能的做法是制止員警將暴力執法的當事人帶走。這樣的情緒如果發展下去,就是以暴易暴的惡的迴圈。
民意自有其本能的是非與立場判斷。遇有突發事件,人們都會自覺地產生某種立場,做出何種判斷與人們平日的所見所聞相關聯,與自己的情緒積累相關聯。所以,圍觀民眾的即時反應有著某種合理性與正義性。當這種即時正義通過暴力方式來表現的時候,權力部門面臨兩難的境地:強力打壓民意,會進一步失去民心;不及時制止暴力事態,則可能引發更大規模的事端。
如今,農村向城鎮轉型,農民向城市轉移,是一種必然。但大城市與農村是斷裂的,無論是獲得戶口還是安居,小商販們都難以融進城市,他們租不起合法的攤位,只能在城鄉邊緣地帶或馬路邊上佔用一席之地,獲得一線商機。當這一線商機被無情的城管喝止時,衝突因此成為必然。
因為迷信行政力量與員警力量,各城市與地方政府被迫大規模提高維穩成本。中國各級政府的行政成本本來就居高不下,現在再加上不斷提升的維穩成本,地方財政不僅不堪重負,還會因經濟力量沒有用於百姓的生活保障,而使民意更為不滿。這些不滿又遲早會對地方政府形成某種不利影響或助長不穩定因素。
地方政府應放手讓民間疏導、溫暖民間,維護民間正當權益。政府行政人員應該走進民間社會,不能靠一介城管,用冰冷的力量來阻隔市民與城市管理者之間應有的親情關係,加劇城市陌生化。我們要知道,近三十年間,中國數以億計的人進入城市,城市陌生化傾向非常嚴重,正是這種陌生化,使鄉村時代的熟人社會道德與溫情失去土壤,人與人之間的道德感與責任感大為減弱。城管對待進城農民缺乏人性化處理方式,圍觀群眾對城管處置不當也回之以不理性的暴力,而行政官員的懶政庸政使許多民生問題得不到及時解決,這一切都是導致城市管理趨向暴力化的潛存因素。
現在的城市行政機關將城管當成自己的鋼鐵軀殼,用極其簡單的統一行動對待游商小販;由於自身素質有限與工作壓力大,城管處置小販稍有不慎,就造成衝突;衝突形成圍觀,圍觀造成事態擴大化;接著就是警力出動,平息事態。這期間,一些市民因一時衝動而捲入暴力衝突,被拘或被傷害。如此造成的,都是社會不應有的損失。城市管理者應該清醒地意識到,僅僅靠城管來驅逐不滿的群眾,動用警力來打壓、維穩,不是長遠之策。
要緩解民間社會對政府的敵對化傾向,政府需要矮下身段來,用平等的目光對待市民百姓,要允許民間社會有自己的和平的維權方式與話語空間;對話的管道要暢通,和解、妥協的方式更應該宣導。如果城市管理者經常與外來務工人員、小攤販有各種交流與對談,並設身處地替他們著想,相信無序的攤販就會有序經營,並可成為城市邊緣生活的一道風景。
文章來源:東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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